糖水屋小故事

我参加十几岁时喜欢的人的婚礼。

 

我盯着他出了神。

 

往事历历在目。

 

突然司仪朝我喊，“下面有请美丽的新娘。”

 

“哎，就是你，新娘你站在那里干嘛？”

 

一．

 

周钦宇出现在餐桌前时。

 

我震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要知道在一分钟前，我在电话里头和朋友邢璐疯狂吐槽此次的相亲对象。

 

——大老板的侄子。

 

圆滚滚的肚子！

 

翘起的屁股！

 

还有苟延残喘的头发。

 

邢璐看了我偷拍的照片。

 

在电话那头嘎嘎大笑，更是直言他是唐老鸭。

 

魔音直接穿透手机。

 

我尴尬地捂住手机，和路过的人说着抱歉。

 

无意识抬头看向镜子。

 

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点头向我示意，表示他要用洗手池。

 

帅哥！

 

目测185，社会精英人士，灯光折射出他俊美无比的侧颜，连阴影都是好看舒服的幅度。

 

超级无敌大帅哥！

 

我心里一边赞叹帅哥的绝世容貌。

 

一边想着待会儿我要怎么不露山水的拒绝老秃驴。

 

不能说太丑，不能说太矮，也不能说秃顶。

 

以致于周钦宇拉开椅子时。

 

我的下巴还没合上。

 

是刚刚那个大帅哥！

 

“走错位置了？”

 

我颤颤巍巍地问。

 

周钦宇微笑，“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人，宁小姐。”

 

没认错就好。

 

我尴尬地招呼着要点餐。

 

周钦宇突然问，“不知道刚刚宁小姐刚刚说的，秃驴？是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

 

不对头！

 

我突然想到，我和邢璐吐槽的内容竟然全部被他听到了。

 

和邢璐打电话的时候。

 

他就在洗手池旁。

 

帅哥怎么会有偷听人家讲电话的怪癖！

 

“什么？”我装作不知情。

 

周钦宇嗤笑，“宁小姐真的不知道？”

 

我再次强装坚定地摇头。

 

没有什么能厚过我脸皮。

 

但是那顿饭我吃得异常尴尬。

 

周钦宇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一直莫名提起“秃”、“驴”这样的字眼。

 

为我倒茶时，也突然说出“花季少女，哦不，宁小姐”这样让人想入非非又尴尬的句子。

 

惹得旁边的侍应频频侧目。

 

最后，介绍人打电话过来介绍询问相亲情况，我偷偷摸摸跑到外头接电话。

 

“他认识你？”

 

我摇头。

 

“我只是说他秃驴……被他听见了。”

 

“不过，是阿姨你误导了我。”

 

我不屈于淫威，弱弱地发言，“你说的公司开会时站在主持人旁边的。”

 

“那明明是个秃驴！”我再次义正严词地陈述。

 

下一瞬。

 

“宁小姐。”

 

我整个人瞬间僵住。

 

这个声音是——周钦宇。

 

“我想我应该不是很秃吧？”

 

周钦宇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嘴角微扬成好看的幅度。

 

餐厅里温暖和熙的灯光，都解救不了我此时的尴尬。

 

“我说我，明明是个秃驴。”

 

我咬牙被迫承认，周钦宇才勉强放过我。

 

二．

 

其实我是认识周钦宇的。

 

我学生时代的校草级人物。

 

读书好长得好，可我没想到，他家境也好。

 

上学时许多人专门去看他，知道他去打篮球，呼朋唤友地去篮球场加油呐喊。

 

我甚至在中场休息时，还曾经给他递过水。

 

然后，被退回来了。

 

这让我挫败了很久。

 

后面我又想出了一招——制造各种偶遇。

 

图书馆，操场，大教室的选修课。

 

周钦宇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我的身影。

 

虽然他不喜欢我。

 

但是，我知道周钦宇一定会记得我。

 

因为在我死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喝得很醉很醉，跑到了男生宿舍楼下向他表白。

 

嗯，对，用喇叭。

 

舍管阿姨认识我。

 

于是把周钦宇拖下楼。

 

我泪眼蒙蒙地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而且周钦宇显得很冷静，他告诉我，“抱歉，不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应橙，我希望你明白。”

 

应橙。

 

是我本来的名字。

 

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却独独忘记为什么我会成为宁穗。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想，我重生了。

 

起初我很不习惯。

 

因为我要熟悉另外一个人的生活。

 

也就是宁穗的生活。

 

我尝试着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想要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可对于一对刚失了女儿的父母而言。

 

我说的话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捅在他们的伤口上。

 

于是我止步了。

 

远远的看着他们。

 

才是最好的决定。

 

我努力地当着宁穗。

 

读书考试交朋友，考上好的大学，然后毕业，实习。

 

按部就班。

 

但是原本的宁穗似乎不是这样的性格。

 

以至于我总要想点理由敷衍她的家里人。

 

比如，以后我要去国外追星。

 

比如，不学好英语以后不能去外国追星。

 

比如，追星才是我的头等大事。

 

这样离谱又搞笑的借口，他们却相信了。

 

我当了宁穗6年。

 

都快要忘记应橙了。

 

都快要忘记周钦宇了。

 

都快要忘记那个拿着大喇叭疯狂唱歌的自己了。

 

可周钦宇却又突然出现了。

 

我在一瞬间记起不愿记起的一切。

 

年少时那么轰轰烈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会忘记的。

 

但是我却把这场相亲搞砸了。

 

我真没用。

 

吃饭后，我们互加了微信。

 

我第一时间去看了他朋友圈。

 

没有任何信息。

 

邢璐就在这时过来找我。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向她哭诉我此时挫败的心情。

 

邢璐询问我，“我们大学有这号人物？”

 

“当然有啊。”

 

我敲了敲她的脑袋，“他那么出名，你怎么会忘记啊。”

 

然后，我就断片了。

 

我竟然忘记我的酒量差得不得了。

 

一杯倒。

 

再醒来时，我都快要迟到了！

 

邢璐把我送回家后直接就走了。

 

什么中国好闺蜜。

 

我飞速赶到办公室，打开微信想怒斥邢璐，却看到周钦宇的微信被置顶到最前面。

 

什么鬼东西！

 

我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动作。

 

是我醉酒的时候？

 

我颤颤巍巍地点开对话框。

 

触目惊心的两个字备注。

 

“老公。”

 

还有一段长达半小时的通话。

 

还是视频通话。

 

我究竟在做什么？

 

我竟然在醉酒的时候打了视频电话给周钦宇。

 

邢璐发来信息，“你都看到了吧？”

 

“我昨晚拦不住你。”

 

“我在你旁边都看不下去了，不忍直视懂吗？”

 

“你对他又哭又笑，还唱情歌。”

 

“我有视频，你要看吗？”

 

还没等我回复，邢璐就直接发了一段视频。

 

光看封面就已经很惊心动魄了。

 

手机掉在地上，我的头发散成乱七八糟的鸡窝，手里拿着扫把当做话筒，脚还踩上了沙发。

 

我愣在聊天画面，久久不敢动。

 

“老板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办公室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我慌忙地把手机塞进裤兜里，佯装认真工作。

 

键盘被我敲得噼里啪啦响，可是我一点事也没做。

 

我暗自观察者大老板的脚步。

 

她后面似乎还跟着人。

 

脚步生风。

 

擦得锃亮的皮鞋。

 

我又想起了周钦宇。

 

就在他们经过我位置的那一瞬间。

 

一段非常难听的歌声响起。

 

“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一二三，牵着手，四五六，抬起头。”

 

“七八九，我们一起私奔到月球。”

 

简直是鬼哭狼嚎。

 

歌词也乱七八糟。

 

三．

 

是我的声音。

 

我哆哆嗦嗦地摸向口袋。

 

跟在大老板旁边的周钦宇停留在我座位旁边，微微侧着头，看似疑惑地询问了我一句。

 

“这是你的手机铃声？”

 

“好有特色啊。”

 

我听见后面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突兀。

 

——如果撇除手机里现在发出聒噪不已的鬼哭狼嚎的话。

 

我飞速拿起手机准备关掉视频，周钦宇却又问，“你怎么不听电话啊？”

 

“你要挂断吗？”

 

我的手卡在半空中，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讷讷地说，“骚扰电话啦。”

 

“小宁。”

 

大老板用眼神示意我，“有些客户电话会显示隐藏，你听一听也没有损失。”

 

大老板都发话了，我还能做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关掉了视频，挤出甜美又温和的声音。

 

“喂，请问是哪位？”

 

很明显，电话那头是没有人回复的。

 

我拿着手机随便应付着，视线却对上被众人簇拥着的周钦宇。

 

他不露痕迹地微微张嘴做着口型。

 

我认出来了。

 

是“老公”这两个字。

 

真的欠揍！

 

恨不得一拳锤过去！

 

周钦宇直接空降到公司成为副经理。

 

原来他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了美国留学，然后留在当地工作了几年。

 

大老板一生未嫁。

 

所以这个侄子就像她的儿子一样。

 

他此时的空降就是在为他以后铺路。

 

总经理为我分析着一切，我愣愣地点头。

 

刚走出经理房，周钦宇就在房间里招手让我进去。

 

并且让我关门。

 

什么鬼进展？孤男寡女的，周钦宇是要潜规则我吗？

 

不大好吧，外面还这么多人。

 

我的内心似乎有数十万只小兵互相搏斗。

 

周钦宇却打断了我。

 

“昨天的会议？你偷跑了？”

 

嘎？什么？我不解地看向他。

 

周钦宇翻查着电脑，“2022年11月11日区域策略会议，时间是下午2点到5点半，3点半有个中场休息。”

 

“嗯？你不在？”

 

周钦宇微微前倾。

 

“你说的，主持人旁边站着是个秃头，我看过了录像，那是公司股东。”

 

“下半场我才上讲台的。”

 

“很明显，宁小姐错过我精彩的发言。”

 

周钦宇步步紧逼。

 

公司的会议又臭又长，我偷溜出去吃东西，顺便买了奶茶在楼梯间喝完才回来。

 

时间掐得刚刚好。

 

5点31分我装作刚从厕所出来的模样，撞上了正在解散的人流。

 

很显然，我不能如实承认。

 

于是，我面不改色地说，“我去了厕所，你知道的，人有三急。”

 

“所以。”周钦宇若有所思，“你去了两个小时的厕所？”

 

“去吃饭还是？便秘？”

 

这狗男人的嘴也tm太毒了吧。

 

我装作十分懊悔，“对不起，副经理，我在厕所睡着了，一觉醒来都5点半了。”

 

“哦？”

 

周钦宇轻笑了一声，“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他明显就不信！

 

周钦宇话锋一转，“对了，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是A大毕业的吧？为什么昨晚你说你见过我很多次？”

 

“你今年刚刚毕业，而我大学是B大，又有一定的年龄差，我想，我们应该没有机会接触。”

 

我到底在喝醉酒的时候做过多少事？

 

到处胡言乱语。

 

周钦宇看我不解的模样，好心地提醒我。

 

“建议看看通话记录。”

 

我畏畏缩缩地拿出手机。

 

在和周钦宇视频完，我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他的电话，直接畅谈了三个小时。

 

“我还说了什么？”我主动投案。

 

“也没什么。”周钦宇停顿了一下，“不过唱了几首歌，碎碎念了几句话。”

 

“哦对了，中途还大哭了一场。”

 

不忍直视。

 

非礼勿听。

 

但是周钦宇还在继续说，“宁小姐，我想求证一下。”

 

“为什么，你提到了应橙？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啊，我就是她本人。

 

但是我没敢说。

 

在我的认知里，重生是一件极其机密的事，小说里的女主重生，全部都是守口如瓶的。

 

不行，我不能自爆马甲。

 

我尴尬地打着哈哈。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还好总经理过来敲门。

 

我忙不迭从位子上弹起来，狗腿地去开门。

 

就在我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周钦宇喊住了我，“一起吃晚饭，我们继续聊。”

 

我刚想拒绝。

 

总经理就拍拍我的肩，“小宁，进展不错啊，钦宇是个不错的对象，要好好把握啊。”

 

我呵呵地干笑。

 

一整天，我都如坐针毯。

 

连最爱的大鸡腿我都吃不下。

 

六点准时逃跑。

 

然后，狼狈的在大门口撞到了守株待兔的周钦宇。

 

四.

 

周钦宇如果去当警察，一定非常出色。

 

他不用半天就直接摸透了我的生活习性，直接把我抓去我最喜欢吃的餐厅。

 

然后，我就可耻的放弃反抗了。

 

对此，他告诉我，“你隔壁桌的小曼告诉我的。”

 

信你个鬼。

 

我在餐桌上狼吞虎咽。

 

反正昨晚和今天丢脸丢够了，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抬头。

 

周钦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干吗？”

 

我又夹了块牛肉，“你不吃饭就净瞅着我，看着我能饱？”

 

他好看的眉毛舒展起来，“你和我从前的一个朋友很像。”

 

“女朋友？”我问。

 

他摇了摇头，“不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女性朋友。”

 

我抓住“女性朋友”这四个字好奇地询问他。

 

他告诉我，她是一个可烦人烦人的女孩子，姑且称她为橘子。

 

橘子这个花名光听名字就知道，她特别喜欢吃橘子。

 

很巧的是，周钦宇也喜欢。

 

周钦宇和橘子的认识也是因为在水果摊抢橘子。

 

非常戏剧性。

 

橘子这个人脾气倔又好强。

 

和周钦宇在水果摊吵了一架。

 

隔天就打听好周钦宇的名字。

 

买了十斤橘子去男生宿舍门口，拿着喇叭不断重复播报着“周钦宇，下来决战。”

 

那喇叭足足响了得有半小时。

 

舍管阿姨看不下去。

 

直接把周钦宇捉下来。

 

周钦宇当时也年少气盛，扬着下巴，“我不和女生打架啊。”

 

橘子指着板车上十斤橘子，扬着比他更高的下巴，“这十斤橘子是老娘赏你的。”

 

于是，橘子当场扬名四海。

 

周钦宇的名字谁不知道啊，B大校草，年年第一。

 

美貌与智慧的化身。

 

“停。”

 

我止住周钦宇自夸自擂，“讲重点。”

 

周钦宇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正好要说。”

 

年少时的周钦宇，自信又毒舌。

 

许多女生带着热烈又明媚的眷恋望向他。

 

以至于，周钦宇到很后面才注意到人群中的橘子。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坚持的时间最久。

 

他看过形形色色的人，朝他奔赴而来，又很快离他远去。

 

周钦宇问橘子，“你喜欢我吗？”

 

橘子不说话，而是低声地向他道谢。

 

为什么道谢？

 

周钦宇不记得了。

 

橘子又连忙说，“谢谢你那晚送我回到学校，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他才想起来，原来是那晚的跟踪狂魔。

 

但是这对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为了这个缘由而对他有好感。

 

实在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周钦宇劝橘子，“往前看，会有更好的人。”

 

可是橘子实在倔犟。

 

周钦宇依然能经常看到橘子。

 

餐厅、图书馆，甚至是大班教室的选修课。

 

B大的选修太难抢了。

 

周钦宇竟然抢到了钩针编织选修。

 

顾名思义，就是织毛衣织围巾。

 

很凑巧的，橘子也在里面。

 

少女热情地招手让他坐到旁边。

 

老师讲解完毕后让他们直接现场演绎。

 

周钦宇当然不会。

 

橘子自告奋勇的说要教他。

 

一竖一钩一撇。

 

周钦宇看着橘子笨拙的手势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她也不会。

 

周钦宇没有拆穿她。

 

每周每周的看着她为他展示新的花样。

 

选修课很快结束。

 

橘子将选修作品送给他。

 

那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围巾。

 

没有鲜艳华丽的色彩，没有高超的编织技巧，而是用最最普通基础的平针，带着满怀的少女心事，编织而成。

 

橘子告诉他，“这是我第一次织的围巾，我决定送给你。”

 

微眯的双眸仿佛天上星辰。

 

周钦宇愣在原地。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带着阳光而来。

 

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连他的身边似乎都是散漫的光辉。

 

“所以你们之后在一起了？”我忍不住打断。

 

周钦宇轻呷了口茶，“没有。”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周钦宇轻轻说，“那时候享受了这世间所有的赞扬与追捧。”

 

“我放不下所谓的骄傲，去追一个女孩子。”

 

我放下筷子，专注地看他，似乎在确认般，“所以，你喜欢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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